凌晨三点半，泗洪县城的街道上连野猫都还在打盹。

陈红阳已经蹬着那辆老式自行车出门了，车筐里放着扫把和铁锹，后座绑着个褪了色的军用水壶。

这位五十四岁的老兵保持着在部队养成的习惯，每天雷打不动四点准时开工。

"老陈，又这么早啊！"早点铺的老王揉着眼睛生火，陈红阳咧嘴一笑："早起的鸟儿有虫吃，咱这是给城市'洗脸'呢！"

1992年冬天，刚退伍的陈红阳接到通知去环卫所报到。战友们起哄说要给他办个欢送会，他摆摆手："扫大街咋了？三百六十行，行行出状元！"第一天上班就赶上大雪，他拿着扫把在人民路上干到手指冻得发紫。所长看不过去要给他调岗，他倒好，反倒跟领导较上劲："当兵的还怕这点苦？"

那时候的环卫工作可不像现在这么舒坦。没有现代化的清扫车，全靠人力。陈红阳负责的路段有个菜市场，每天收摊后满地烂菜叶，臭气熏天。他发明了个"三步清扫法"：先铲后扫再冲洗，硬是把最脏的片区变成了示范点。有次下着暴雨，下水道堵了，他直接跪在污水里用手掏，路过的大妈看得直咂嘴："这小伙子，真够拼的！"

2009年县里建了垃圾填埋场，那地方离城八丈远，夏天臭气熏天，冬天寒风刺骨。领导在会上问谁愿意去管计量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。陈红阳慢悠悠举起手："我去吧。"回家媳妇儿就炸了锅："你傻啊？那地方连狗都不愿意去！"他一边扒饭一边笑："总得有人去不是？当年在部队站岗，零下二十度不也扛过来了？"

垃圾场的工作比想象中还遭罪。每天天不亮就要到岗，运垃圾的车排成长龙。陈红阳得挨个过磅记录，戴着三层口罩都挡不住那股酸臭味。有次秤坏了，他蹲在太阳底下修了两个钟头，汗珠子吧嗒吧嗒往地上砸。同事看不过去要替他，他摆摆手："这点小事，咱当兵的人还能被难倒？"

2012年创建文明城市那会儿，陈红阳更忙活了。凌晨三点出门，夜里十点回家，把县城每个角落都摸得门儿清。有家火锅店老是偷偷倒厨余垃圾，他连着蹲守三晚上抓现行。老板塞红包求通融，他脸一板："要都像你这样，咱这城市还创啥文明？"后来那片区成了卫生红旗单位，老板见了他反倒竖大拇指。

陈红阳对同事那是没话说。夏天怕大家中暑，他自掏腰包买藿香正气水；冬天担心工人受冻，他跑遍沿街商铺求情，硬是搞出十几个"环卫工爱心休息站"。老苏被车撞伤那次，他带头捐了半个月工资，还天天往医院跑。护士都纳闷："这大哥，你是病人家属啊？"他挠挠头："比家属还亲，我们是战友！"

三十年过去，县城变样了。手扶拖拉机换成了电动清扫车，露天垃圾堆变成了现代化处理站。陈红阳那辆老自行车倒是没换，就是后座多了个保温箱，装着给留守老人送的早餐。有人问他图啥，他总爱说那句口头禅："当兵保家卫国，退役保家卫生，都是保家嘛！"

现在的泗洪街道干净得能照出人影，可陈红阳还是每天四点准时出门。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穿过晨雾，车筐里的扫把磨得发亮。早点铺的老王照例打招呼："老陈，今天又这么早？"他笑着拍拍车座："给城市'洗脸'这事儿，可不能偷懒！"路过的年轻人可能不知道，这个满脸皱纹的环卫工，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城市英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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